聖愛的奇蹟
──巴拉灣一月記

難民營印象

　有一天趁著入營送公文給代理營長之便，繞了一圈難民營，來巴拉灣這麼久，終於有機會入營和營民們打招呼問候，好興奮啊！難民營內允許做些小生意，其中多數是開個小雜貨店，和外頭菲律賓人的小鋪差不多，另外還有裁縫店、米店、美容院，且有自辦的拳擊班，小鐵工廠可當學徒習得手藝，甚至還有一家電影院、咖啡屋和卡拉ＯＫ，當然都是最簡單的陳設！

　走進ＶＳＳ悠樂初級中學，校區佈置清雅，仿若古代的私塾重現眼前，一方池塘、浮萍點點，各色金魚優游其中。一位正在上地理課的老師看到有外人來，就停了講課，在課室門邊和我們交談，知道我們是為了職訓計劃前來考查，他表示支持感謝，接著突然紅了眼睛說：他來此已五年了，妻小還在悠樂，最近收到來信，妻子建議他最好別回去，以免遭受迫害。我們除了安慰他上帝會照顧，還鼓勵他能幫助教育上帝的小孩是非常榮耀的工作，請他繼續奉獻愛心精神。這時學生們都擠到門邊好奇地聽我們對話。在他們眼裡，一切都新鮮有趣，童稚的笑聲、活潑的眼神和外頭自由世界的小孩一模一樣。這位地理教師同時還是營內唯一圖書館的管理人，在館內也呈列了師父的經書供大眾閱讀。

　走到ＣＡＤＰ的小學校區，孩子們還在上課，要到下午六點才放學，看到我們，小孩興奮地打招呼，一點也不靦腆羞澀，天真愉快的笑聲洋溢校區。悠樂的孩子耳聰目明，年齡雖小，應答已非常得體，毫不含糊，是困苦的環境使他們早熟懂事，抑或是上帝特別賜予這些不幸的人非凡的天賦？

　來到ＨＴＣ，巧遇教師莉莉女士，她正和全體菲籍教職員開會。莉莉女士看到我，立刻出來問候，並熱情地一一介紹全體在座的老師，除了向她們致上內心最深的感謝，多年來對難民付出關懷照顧。（聯合國將補助學校的經費縮減後，教職員雖支半薪，仍自願留任營中服務。）想到不能和他們並肩為難民們工作，心裡的遺憾和無奈又再加深！

　經過幾處水井，井邊有男人在汲水沖涼，聽說只有女人、小孩才在屋內洗浴，男人都穿著短褲在井邊「處理」，習以為常。營內的水是配給的，家家戶戶自備水桶限量限時供應。營區西北角有一大塊空地、斷垣殘壁任其荒廢。原來聯合國難民專員公署不久前把部分住宅區拆毀，強迫難民遷居，原本居住空間已十分有限，現在更形擁擠。不過慧質蘭心、天生手巧的悠樂人還是有辦法活用有限的物資，美化簡陋的家屋，椰子殼花盆、竹筒吊飾、各樣盆栽、綠意盎然。

　串門子的婦人、彈吉他高歌抒懷的青年、溜鳥的老人、圖書館中垂首讀書人的寧靜背影、尚不識愁滋味的小學生……，這些悠樂人的面孔在我眼前交替出現，他們全都是有抱負、理想、有工作熱誠的人，為什麼不給他們一個機會，那時世人一定會驚訝於悠樂人卓越的才華和勤奮的民族性，既然已經接納他們住了這麼久，為什麼再拒絕他們、趕他們走？一千一萬個為什麼，卻沒有回答……，自由世界的耳朵怕是早就聾了！！

一位上帝的僕人

　晚鐘輕敲，是上教堂的時刻，男男女女魚貫進入營區的一所天主教教堂。一身雪白的美籍克羅福特神父領著身穿傳統悠樂藍布褂的助理，威儀地經過人群步上講壇。神父以悠樂文講經，難民們專心聆聽著，當大眾跪下懺悔時，我腦海中浮現那場會議中神父自始至終投以鼓勵的微笑和支持的眼神。會議後神父還安慰落淚的考查團員，輕輕的一句中文：「我知道……」在那樣挫折的時刻，傳達了真心的關懷和珍貴的友情。也記起了上次難民們絕食抗議行動中，遭到警衛鎮壓、毆打，克羅福特神父奮不顧身、急忙敲開教堂大門門鎖，好讓大眾可以進入避難的故事……

　如此一位真性情的上帝僕人，以一生侍奉上帝、照顧祂的孩子，憑靠的只是心中那股對上帝的信和愛。想想自己何德何福生在自由富裕的國家，追隨明師修行最高法門，無上法喜天天享之不盡，什麼都沒有做就得到全天國的應許，無限恩寵滿溢。要不是師父帶領著，一步步學習關懷世界苦難、付出愛心，恐怕還只陶醉自得在愛力保護中，完全不懂得如何是奉獻身、口、意給上帝。想到師父教誨徒兒的辛苦，承受多少誤解和抵抗，不禁熱淚盈眶……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阿門！」祈禱結束了！我也衷心祈求師父加持上帝的僕人們、常保愛力在心中，有足夠的體力、精神侍奉眾生，渡過各種試煉，堅持對上帝聖潔的承諾，像第一天認識祂時一樣永遠的愛著祂！

難民保姆 上帝會記得你們

　考查團第一次可以入營探視同修，是因為一位安全警長的同意，事後營方竟以此為由，將警長勞歇爾( Ragel)革職。這位友好的警長在職期間常給予道場許多方便，也常到道場小坐探問，安全警衛隊本應該為了維護照顧營民安全而設，這位警長就是一位真正愛護難民，算是難民們的保姆，聽到他被革職，真令人義憤填膺。

　新上任的卡尼洛(Cornillo)警長，第一天就看到考查團員被拒入營，隨後團員又每天耐心地來門房溝通請求、打坐整天，不久之後卡尼洛警長主動向將軍遞辭呈，他問將軍：「清海無上師和她的徒弟這麼好，為什麼這樣對待這個修行團體？」這位正義之士選擇站在真理的一方，不禁要為他的勇敢表現擊掌輕喝幾聲了！

　另一位難民的保姆是艾汝霖上尉(Azorin)，人們說他外表是菲律賓人，裡面卻藏著一顆悠樂人的心，巧遇艾上尉是在將軍祕書家裡，星期五會議那晚，惦記著拜訪西區軍令部將軍辦公室時，曾經答應將軍祕書要教她煮素菜，便邀了同行的蘇師姊一起赴約。

　當一席佳餚才上桌，艾上尉正好駕臨。千里迢迢來煮這一餐不是沒有原因的，任何愛護難民的人，上帝都會記得獎賞，坐在眼前的這位可敬的朋友，多年來負責營內管理之職，付出多少愛心和努力，真正擁抱過這群悠樂難民，和他們一同生活，主動為難民爭取增加補給品，照顧他們的福利。如果營方真正為難民設想，理應予以擢升，更有機會和力量服務營民；誰知反而將他調派他職！

　這場意外的會晤，一定是上帝的巧妙安排，早上被炮轟的傷口還在淌血，傍晚就有此巧遇，一天之內竟和兩位極端人物有著驚心動魄的交會！和艾上尉一席歡談，對菲律賓惡劣的印象才有了轉寰，無論如何，還有人這麼有愛心。多麼奇特的民族，難怪佛菩薩始終未曾放棄這個多難之邦。

　艾上尉眼裡閃爍著淚光，充滿感情地告訴我們，他和巴拉灣道場內同修相處的愉快時光。說起他如何趁太太不在，邀同修到家煮素餐歡聚的一幕，艾上尉露出少年般天真的笑容，他真正以同修和我們的道場為傲，他說以前每當有貴賓來訪PFAC，他都會先帶領他們參觀道場。對道場的一切，艾上尉如數家珍，熟稔又親切的口氣，好像正置身其間。艾上尉說他調走後，偶爾駕車經過營區，難民們都會和他揮手招呼，他真的捨不得這群摯愛過的朋友。他看到現在營方的補給縮減，各方面預算叫停、種種限制加多，他心裡的難過無法形容。我能了解，如果他曾像父親一般把他們當兒女疼愛過，現在眼見別人把食物減少，又沒有愛心對待他們，那滋味真不好受。

　艾上尉真正用心為營民們設想過，可惜營方和菲國不願多花心血解決這個其實不困難的局面。他告訴我們，其實營民都有一技之長，只要一點組織和提供工作的機會，他們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學有所用，像所有的人一樣，自食其力，快樂地貢獻服務社會。

　談到職訓考查團此行屢受波折，艾上尉笑著安慰我們或許是上帝的考驗，說不定見了將軍，上帝的愛力會神奇的轉變一切，他眨了眨濕潤的雙眼，告訴我們：每當他到我們的道場就感受到被上帝的愛力洗滌淨化，他相信只有愛心才是良策。

　最後艾上尉肯定地說到這一切痛苦會停止的，他相信上帝一直在觀看，當祂的子民太苦時，祂自然會打開另一扇窗。從頭到尾我望著這位可敬的朋友，內心的感動無法言說，淚灑巴拉灣後，是上帝派使者來安慰我們了！喔！上帝，我早已臣服在您萬能的寶座前！

　巴拉灣──神奇之島，聖人和魔鬼共處，走在街上會覺得菩薩可能突然出現給你一、兩句忠告，指點迷津，的確！越是無明的地方，佛菩薩越常涉足，他們的工作就是帶愛心、帶光來，不讓世界太黑暗了！

目睹遣返

　遣返孩子的那天，先到軍令部問消息，代理營長不在，聽說是病了，三天沒來上班，送上的公文一直沒答覆。出了軍令部，路旁上工的悠樂難民好奇的問我為什麼常進出軍令部，正在交談，一位認識的阿兵哥喊了我，問要不要搭便車（我們在將軍辦公室見過面，他拿了師父的樣書就一直唸師父名字），真的是上帝安排，今天PFAC門房看也沒看我一眼就通過了！

　整個營靜悄悄，沈默中帶著一種離別哀愁，三輛巴士停靠在樹蔭下，要被遣返的孩子在那裡排著隊，有些已上了車，準備送往他處隔離，一週後就送回去悠樂。食物供應站外頭，男男女女坐在屋簷下，所有人的眼睛盯住巴士，沒有人說話。

　道場今天再度閉關打禪三，看到小同修在整理行李，眼睛紅紅的，昨晚一定哭了一夜，讓人打心底憐惜，這麼乖巧可愛、溫文有禮的孩子，心裡什麼都沒有，單純只愛著師父、想修行，十六歲已經沒有父母，孤身一人，道場就是他的家，卻硬要把他送回去，叫孩子何去何從？昨天才印全心，重生的靈魂馬上面臨如此吃重的考驗！

　一位師姊幫他把觀音布上繡有無上師字樣的標示拆下來，我輕輕告訴他，師父在裡面，那裡沒有人可以拿得走！

　馬上就要道別了！心真的好痛，師父啊！一切做過的努力，多少不眠的夜、多少溝通、談判，數不盡的眼淚，結果仍然是遣返，而且先向小孩下手，一群沒有父母陪伴、落單的孩子。他們在此住了五年，彼此由陌生人變成共患難的兄弟，少年期的朋友是一生的知己，我才來沒多久，和孩子相處幾天，就已經受不了這種分別的痛苦，何況是一起共度幾個寒暑、朝朝暮暮相依為命的同修呢？

　鳳凰花開滿一樹，火紅的花瓣掉落在黃土地面，是離別的象徵，還是意味勞燕分飛的時刻真的到了！一個戴墨鏡的人來把小孩帶走，走之前，孩子又跑進來道別，望著我輕輕地說：「我走了！」我眼睜睜看著他走出去，背著一個小包包，在道場外頭的轉角處消失。

　繼續禪三吧！只有請師父加持安慰受苦的靈魂。孩子，請別忘記師父慈愛的叮嚀，不論去哪裡，師父永遠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