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爬山,也喜歡從中採些奇花異草回來,或欣賞或作為菜用。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一個寒風凜冽的冬天早晨,我帶著簡單裝備,背上背包,獨自向從小就夢寐以求的大武山走去。
走入山區,走盡山地產業道路,再走進羊腸小道,山路開始崎嶇難走。我排除萬難,一山又一山馬不停蹄的揮汗前進,預定在黃昏之前抵達海拔三千多公尺的大武山頂。下午四點,天色已暗了下來,整個山區籠罩在夕藹暮嵐中,我認不清方向,心裡開始恐慌起來。一群群歸巢的烏鴉,嘎嘎叫著在頭上盤旋,在這荒無人跡的深山裡,益增恐怖氣氛。我頓時萌起了悔意:不該一時魯莽、逞強,不顧一切的獨自上山冒險。如今,已是日暮途歸、進退維谷,即使想掉頭回去,也找不到來時路,我已經迷路了。
黑暗像一團可怕的烏雲,向我包圍過來,我拼命跑、拼命衝,一心只想在天還沒完全黑暗之前,衝出這可怕的叢林山區。不料,就在驚慌失措中,一腳踏了個空,整個身體就像一塊落石,紮紮實實地掉進深坑裡去了。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我漸漸甦醒過來,裡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找出手電筒照了照,坑壁既寬且陡,從坑底到洞口,足足有兩丈高,即使是攀岩高手——蜘蛛人,也甭想能從坑底攀上去。
「救命啊—,救命—」我放聲喊叫,明知此處無人,但是一股求生欲望不由我不姑且一試。焦急中,所有從上面垂下來的蔓藤都被我扯下來了,坑壁上大大小小的雜草叢也被我抓光了,我還是無法逃出坑洞。
「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我沮喪地跌坐地上,掩面慟哭起來。在坑洞裡,我累了就睡,睡醒再呼叫,無從知道已在坑洞待了多久。所有帶來的乾糧都吃光了,我只好抓野草果腹,僅有的一瓶礦泉水也喝光了,我只能喝尿解渴,我的身體漸漸虛弱了下來。
在迷迷糊糊中,腦海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啊!師父!」這一段時間,我竟心慌意亂到把師父給忘了,雖處在如此不可能的境況,但師父說過:「凡事只要誠心祈求,一定有求必應。」我何不試試看!
於是,我立刻翻起身端坐地,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開始祈求師父幫忙,讓我能脫離險境。求到傷心處,竟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起來。就這樣,不知痛哭了多久,也不知道祈禱了多久,突然在似醒非醒、神智恍惚中,發現有一團亮光在眼前閃動,細看之下,似乎有個頭上紮個雙髻,身上穿著紅色肚兜的小孩,從坑底緩緩地往上爬。看他爬得那麼從容自在,我也起身學他爬,爬著爬著,眼前突然出現一片耀眼的亮光,啊!我終於爬出了洞口。
「我得救啦!我得救啦!」我欣喜若狂,不禁叫跳起來。是不是夢?我懷疑地想著,大力擰了一把大腿,哇!會痛,證明這是事實,並不是夢。我興奮地低下頭,想去抱那救我出洞的可愛的小孩時,卻遍尋不著。我頓時明白,原來祂並不是普通的小孩,祂是師父的化身、是應聲來救我的。
我激動地雙手合十說:「師父,謝謝您!」仰望天空,天氣晴朗、陽光燦爛,寒流似乎已經過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舒展了一下痠痛的身體。往後我該如何走出這迷宮般的山區呢?高興之餘,一股愁雲又籠上心頭。不論如何我不能再躊躇,為了活命,我必須拿出信心,向不可能挑戰,寧可自己迷失在山區,也不願困守在這裡坐以待斃;我必須要走,唯有走才有希望。「師父,請再幫我一次忙,讓我能順利地回到家。」我默默祈禱後,振起精神,拖著疲憊的身體開始出發。
「喂—」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呼叫聲。「喂—」我喜出望外地回應了一聲,然後雙手合十:「謝天謝地,謝謝師父!」呼喚聲越來越近,不久只見一群原住民青年向這邊疾奔過來,我高興地迎上前去。
「您是—陳先生!?陳信義先生?」為首的一人問,「是的」我有氣無力的說。「派出所接到你家人的報案,說你爬大武山失蹤了,所以派我們來找。」「啊!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我握緊住每個原住民青年的手說。我把失足掉落山坑,剛剛才爬起來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講給他們聽,他們都驚異萬分,感到不可思議。我問他們今天的日期,始知我在坑洞裡足足待了六天之久。原住民青年看我身體虛弱,就地砍了幾根山竹,造了一個簡單的竹轎,把我抬下山。
我的命終於撿回來了!我由衷地感謝師父讓我能脫險歸來,也很感謝那群師父的使者——原住民青年,要不是他們熱誠的幫助,即使我爬出了山坑,也不見得能回到家,謝謝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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